恰似不负笙

八十年代的军区大院，没人不知道霍清寒。
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团长，能力强，模样更是拔尖，肩宽腿长，军装一穿，清冷矜贵的面容，不知是多少姑娘心里的梦。
可偏偏，霍团长有个怪病，对女人过敏，三米之内，雌性勿近！
因为这个，江初漾能被组织安排嫁给他，成了全院最让人羡慕，也最让人同情的存在。
羡慕的是，她得了这么个出色的男人；同情的是，这男人，看得，碰不得。
新婚夜，红烛高烧，江初漾怀着少女的羞涩和满腔爱慕，小心翼翼地去碰丈夫的手，可指尖还没触到，手腕就传来钻心的剧痛——
他竟直接掰断了她的手！
霍清寒甩开她的手，眼神冷得能冻死人：“我不喜欢女人靠近。记住，这是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警告。”
那一夜，江初漾捂着被掰断的手腕，在冰冷的婚房里哭湿了枕头。
可她爱他，从第一次在军区汇演上，看到台下那个身姿笔挺、眉眼冷峻的年轻军官，她就陷进去了。
她想，没关系，只要守在他身边，柏拉图式的婚姻她也认了。
这活寡，一守就是三年。
牵手、拥抱、接吻、同房……普通夫妻最寻常的亲密，于她都是奢望，她像个虔诚的信徒，守着一座永不融化的冰山。
直到这天下午。
江初漾从文工团排练完，骑着自行车回家，下个月的军区汇演，她依然是领舞，心情正好。
拐弯处，一辆军用吉普车猛地冲出来，刺耳的刹车声和剧烈的撞击声同时炸响！
江初漾连人带车被撞飞出去，重重摔在地上，更可怕的是，吉普车的前轮，直接从她的小腿上碾了过去！
“啊——！”撕心裂肺的惨叫冲破喉咙。
剧痛席卷全身，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腿骨碎裂的声音。
“我的腿……我的腿！”她疼得浑身痉挛，冷汗瞬间湿透了练功服。
驾驶门打开，一个穿时髦连衣裙的娇美女孩慌慌张张跑下来，看到江初漾血肉模糊的双腿，吓得脸色煞白，哇的一声哭出来。
“怎么办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女孩蹲在原地，六神无主。
江初漾强忍剧痛，声音发抖：“送……送我去医院……快！”
女孩却只是哭，拼命摇头：“这种事情我处理不好……我要找我对象来帮忙！”
说着竟不管江初漾，转身跑向公用电话亭。
血不断从腿间涌出，意识开始模糊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急促的脚步声和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。
她艰难睁眼，看见那个撞她的女孩，正扑向一个穿军装的高大男人。
“清寒哥！吓死我了！”女孩哭得梨花带雨，紧紧抱住男人的腰。
而那个男人轻拍她的背，语气是江初漾从未听过的温柔：“瑶瑶别怕，我在这里。伤着没有？”
江初漾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那个男人，是霍清寒！她的丈夫！
他不是对女人过敏吗？三米之内连只母蚊子都不能近身，可现在却任由那个女孩紧紧抱着，还用那种她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哄着？
“我……我没事……”唐念瑶抽噎着伸出食指，上面只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红痕，“就是手被方向盘磨了一下，好疼……”
霍清寒立刻捧起她的手，毫不犹豫地低头含住那根手指，轻轻吮吸后抬头问道：“还疼吗？”
唐念瑶撒着娇，“疼。”
“那我马上送你去医院，乖，别怕。”
这一刻，江初漾只觉得天旋地转，如遭雷击。
“团长，”旁边的警卫员小声提醒，指了指地上几乎要昏厥的江初漾，“这位女同志……伤得很重。”
霍清寒这才转过头，目光落在江初漾身上、
四目相对，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，像是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，只淡淡吩咐道：“把她也一起送去军区医院。”
冰冷，疏离，仿佛他们这三年的夫妻关系，从未存在过。
医院里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。
江初漾被放在移动病床上，腿上不断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床单，剧痛一阵阵袭来，她死死咬着下唇，不让自己晕过去。
警卫员叫来了值班的外科医生。
医生匆匆赶来，掀开临时盖着的纱布检查了一下，脸色立刻凝重起来：“小腿粉碎性骨折，伴有严重血管神经损伤，必须立刻进行手术！耽误了腿就保不住了！快，推进手术室！”
护士们连忙推着移动病床就要往手术室跑。
“等等。”霍清寒清冷的声音响起，他扶着唐念瑶，对医生命令道，“先给她做检查。”
医生愣了一下，看向唐念瑶：“这位女同志哪里不舒服？”
唐念瑶立刻伸出那根只有一点点红痕的食指，娇声说：“医生，你看我的手，破皮了！清寒哥最喜欢我这双手了，你一定不能让它留疤呀！”
医生看了一眼，嘴角微微抽搐：“你这……抹点红药水就行了。这位女同志的伤势比你严重得多，再不做手术，腿就真的废了！”
说着，医生就要去开药单，然后准备手术。
“不行！”唐念瑶不依不饶地拉住医生的白大褂，“你现在就必须给我处理！万一感染了怎么办？清寒哥！”
霍清寒脸色一沉，上前一步，周身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压迫感：“按她说的做。我是团长霍清寒，这是军区医院，必须服从命令。”
简单的几个字，带着军人的威严和上位者的气势。
医生面露难色，看着霍清寒不容置疑的眼神，又看看痛得蜷缩起来的江初漾，最终重重叹了口气，无奈地拿起消毒棉签，走向唐念瑶。
病房外，江初漾躺在移动病床上，能清晰地听到里面霍清寒温柔哄着唐念瑶的声音。
“瑶瑶乖，马上就不疼了。”
“医生，你轻点。”
“好了好了，吹吹就不疼了。”
而她，双腿剧痛，鲜血不断流失，身体越来越冷，意识也越来越模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