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里炸开的喧嚣，像一锅滚油里泼进了冷水，噼里啪啦，灼得人耳膜生疼。
惊疑、恐惧、猎奇、幸灾乐祸……无数道目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，将李思牢牢钉在座位上。
他却只觉得冷。
那股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，比刚才因果线浮现时的冰冷更甚。
抹除存在......西个字，在他空旷的脑海里反复回荡，撞不出回音，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。
林薇薇早己瘫软在座位上，捂着脸，肩膀剧烈耸动，呜咽声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。
张铁柱和他那两个（或者说一个？
）女伴夺门而出的动静，像一场拙劣闹剧的仓皇收场。
没人敢靠近李思。
他周围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圈真空地带。
同学们看他的眼神，不再是过去那种掺杂着怜悯的疏离，而是纯粹的、看待未知怪物的惊惧。
他能“看见”。
看见那些藏在光鲜表皮下的污秽和秘密。
这能力本身，就成了一堵无形的高墙。
李思缓缓低下头，摊开双手。
掌心的肌肤细腻光滑，依旧空无一物。
没有掌纹，也没有那片刻前还覆盖其上的、流动的金色因果网络。
仿佛一切只是高温蒸腾下的幻觉。
但脑海里那个冰冷的、金属质感的声音，以及那份如同实质般压在神经末梢的“任务清单”，无比清晰地提醒他——这不是梦。
城西乱葬岗。
千年尸王。
审判。
十二个时辰。
每一个词都透着腐朽和死亡的气息，与他这十八年来平凡（哪怕是被视为“无命”的平凡）的高中生活格格不入。
他尝试着，像操控意念般，在脑海中勾勒那冰冷声音的存在。
没有回应。
他又试着集中精神，看向前排一个正偷偷用手机拍他的男生。
视线聚焦的刹那，男生头顶，几根极其纤细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白色因果线浮现出来，连接着他手中的手机、他脸上的痘痘、以及他书包里露出一角的游戏机包装盒。
信息很微弱，无非是“想拍下怪人炫耀”、“熬夜打游戏爆痘”、“零花钱不够”之类无关紧要的琐碎因果。
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。
李思立刻移开视线，闭了闭眼。
看来，使用这能力，或者说“权限”，并非没有代价。
精神力的消耗？
他再次尝试，这次目标是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。
集中，再集中。
没有用。
那里依旧是一片空白，像是被橡皮擦狠狠擦过的画纸，不留下任何命运的痕迹。
他能窥见万物的牵连，却独独照不见自身。
这感觉糟糕透顶，如同一个手持万能钥匙的锁匠，却打不开自己家那扇最简单的门。
“我连自己的命都算不出……”他无声地重复着这句苦涩的呢喃，“又凭什么……”凭什么去审判一个活了千年、怨气冲天的尸王？
凭这双看不透自己的眼睛？
还是凭脑海里那个只会发号施令的冰冷系统？
绝望像藤蔓，悄悄缠绕上来。
下课铃像是救赎，又像是催命符，尖锐地响起。
历史老师几乎是落荒而逃，连教案都忘了拿。
同学们也争先恐后地涌出教室，经过李思身边时，都下意识地绕开，仿佛他周身散发着瘟疫。
李思是最后一个离开的。
空旷的走廊映着夕阳，拉长他孤零零的影子。
他走得很慢，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棉花上，又像是踏在即将碎裂的冰面上。
“李思。”
一个略显苍老，但异常平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李思身体一僵，缓缓回头。
是门卫秦大爷。
一个在学校待了快三十年，总是笑眯眯、穿着洗得发白中山装的瘦小老头。
此刻，他推着那辆老旧的二八大杠，站在廊柱的阴影里，昏黄的目光落在李思身上，没有惊惧，没有好奇，只有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了然。
“秦大爷。”
李思干涩地应了一声。
秦大爷推着车走近几步，目光扫过李思垂在身侧、空空如也的手掌，轻轻叹了口气，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：“掌上无纹，未必是坏事。
天地为盘，众生为子，无命，或许才能执棋。”
李思猛地抬眼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。
秦大爷却不再多言，只是从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，摸索着掏出一样东西，递了过来。
那是一个小小的、不足巴掌大的罗盘。
非金非木，入手温润，颜色暗沉，像是承载了无数岁月的沉淀。
罗盘中央的指针并非金属，而是一截细小的、如玉般莹白的骨头，此刻正微微颤动着，指向一个固定的方向——西方。
“老头子我没什么好东西，”秦大爷笑了笑，眼角的皱纹舒展开，像秋日的菊花，“这个老物件，跟了我半辈子，今天看着，觉得该给你了。
西边……路不好走，带着它，或许能认个方向。”
李思怔怔地接过罗盘。
那温润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，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底一丝躁动不安。
他低头看去，罗盘上没有任何刻度文字，只有那截白骨指针，固执地指向西方。
城西乱葬岗，就在西边。
“秦大爷，您……” “快回去吧，天快黑了。”
秦大爷摆摆手，推着自行车，吱呀吱呀地走远了，背影融入廊柱渐深的阴影里，很快消失不见。
李思握着那枚小小的白骨罗盘，站在原地，久久未动。
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，最后一丝暖光被墨蓝色的夜幕吞噬。
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，勾勒出远方的轮廓。
他抬起手，看着自己空白的掌心，又看了看手中那坚定不移指向西方的白骨指针。
脑海里，冰冷的倒计时无声流逝。
十二个时辰。
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夜露寒意的空气，将罗盘紧紧攥在手心，转身，汇入稀疏的人流，走向与回家相反的、通往城市西郊的方向。
掌中无命，何以判因果？
他不知道。
但有些路，似乎从那双因果之眼睁开的那一刻起，就非走不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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抹除存在......西个字，在他空旷的脑海里反复回荡，撞不出回音，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。
林薇薇早己瘫软在座位上，捂着脸，肩膀剧烈耸动，呜咽声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。
张铁柱和他那两个（或者说一个？
）女伴夺门而出的动静，像一场拙劣闹剧的仓皇收场。
没人敢靠近李思。
他周围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圈真空地带。
同学们看他的眼神，不再是过去那种掺杂着怜悯的疏离，而是纯粹的、看待未知怪物的惊惧。
他能“看见”。
看见那些藏在光鲜表皮下的污秽和秘密。
这能力本身，就成了一堵无形的高墙。
李思缓缓低下头，摊开双手。
掌心的肌肤细腻光滑，依旧空无一物。
没有掌纹，也没有那片刻前还覆盖其上的、流动的金色因果网络。
仿佛一切只是高温蒸腾下的幻觉。
但脑海里那个冰冷的、金属质感的声音，以及那份如同实质般压在神经末梢的“任务清单”，无比清晰地提醒他——这不是梦。
城西乱葬岗。
千年尸王。
审判。
十二个时辰。
每一个词都透着腐朽和死亡的气息，与他这十八年来平凡（哪怕是被视为“无命”的平凡）的高中生活格格不入。
他尝试着，像操控意念般，在脑海中勾勒那冰冷声音的存在。
没有回应。
他又试着集中精神，看向前排一个正偷偷用手机拍他的男生。
视线聚焦的刹那，男生头顶，几根极其纤细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白色因果线浮现出来，连接着他手中的手机、他脸上的痘痘、以及他书包里露出一角的游戏机包装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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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思立刻移开视线，闭了闭眼。
看来，使用这能力，或者说“权限”，并非没有代价。
精神力的消耗？
他再次尝试，这次目标是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。
集中，再集中。
没有用。
那里依旧是一片空白，像是被橡皮擦狠狠擦过的画纸，不留下任何命运的痕迹。
他能窥见万物的牵连，却独独照不见自身。
这感觉糟糕透顶，如同一个手持万能钥匙的锁匠，却打不开自己家那扇最简单的门。
“我连自己的命都算不出……”他无声地重复着这句苦涩的呢喃，“又凭什么……”凭什么去审判一个活了千年、怨气冲天的尸王？
凭这双看不透自己的眼睛？
还是凭脑海里那个只会发号施令的冰冷系统？
绝望像藤蔓，悄悄缠绕上来。
下课铃像是救赎，又像是催命符，尖锐地响起。
历史老师几乎是落荒而逃，连教案都忘了拿。
同学们也争先恐后地涌出教室，经过李思身边时，都下意识地绕开，仿佛他周身散发着瘟疫。
李思是最后一个离开的。
空旷的走廊映着夕阳，拉长他孤零零的影子。
他走得很慢，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棉花上，又像是踏在即将碎裂的冰面上。
“李思。”
一个略显苍老，但异常平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李思身体一僵，缓缓回头。
是门卫秦大爷。
一个在学校待了快三十年，总是笑眯眯、穿着洗得发白中山装的瘦小老头。
此刻，他推着那辆老旧的二八大杠，站在廊柱的阴影里，昏黄的目光落在李思身上，没有惊惧，没有好奇，只有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了然。
“秦大爷。”
李思干涩地应了一声。
秦大爷推着车走近几步，目光扫过李思垂在身侧、空空如也的手掌，轻轻叹了口气，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：“掌上无纹，未必是坏事。
天地为盘，众生为子，无命，或许才能执棋。”
李思猛地抬眼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。
秦大爷却不再多言，只是从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，摸索着掏出一样东西，递了过来。
那是一个小小的、不足巴掌大的罗盘。
非金非木，入手温润，颜色暗沉，像是承载了无数岁月的沉淀。
罗盘中央的指针并非金属，而是一截细小的、如玉般莹白的骨头，此刻正微微颤动着，指向一个固定的方向——西方。
“老头子我没什么好东西，”秦大爷笑了笑，眼角的皱纹舒展开，像秋日的菊花，“这个老物件，跟了我半辈子，今天看着，觉得该给你了。
西边……路不好走，带着它，或许能认个方向。”
李思怔怔地接过罗盘。
那温润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，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底一丝躁动不安。
他低头看去，罗盘上没有任何刻度文字，只有那截白骨指针，固执地指向西方。
城西乱葬岗，就在西边。
“秦大爷，您……” “快回去吧，天快黑了。”
秦大爷摆摆手，推着自行车，吱呀吱呀地走远了，背影融入廊柱渐深的阴影里，很快消失不见。
李思握着那枚小小的白骨罗盘，站在原地，久久未动。
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，最后一丝暖光被墨蓝色的夜幕吞噬。
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，勾勒出远方的轮廓。
他抬起手，看着自己空白的掌心，又看了看手中那坚定不移指向西方的白骨指针。
脑海里，冰冷的倒计时无声流逝。
十二个时辰。
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夜露寒意的空气，将罗盘紧紧攥在手心，转身，汇入稀疏的人流，走向与回家相反的、通往城市西郊的方向。
掌中无命，何以判因果？
他不知道。
但有些路，似乎从那双因果之眼睁开的那一刻起，就非走不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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